2010年6月19日 星期六

卡爾維諾的《黑羊》,人性與公義

健吾 - 你有人性嗎?
2010年6月19日

【明報專訊】各位,你有人性嗎?如果有,就請讀下去吧。我們就談談人性。

意大利作家卡爾維諾在1943年,即是他19歲的時候,寫了一個故事,叫《黑羊》。

「從前有個國家,那兒的人,人人是賊。一到傍晚,他們手持萬能鑰匙和遮光燈籠出門,走到鄰居家裏行竊。破曉時分,他們提着偷來的東西回到家裏,總能發現自己家也失竊了。

他們就這樣幸福地居住在一起。沒有不幸的人,因為每個人都從別人家裏偷東西,別人又再從別人家裏偷,依次下去,直到最後一個人去第一個竊賊家行竊。該國貿易也就不可避免地是買方和賣方的雙向欺騙。該國政府也是個向臣民行竊的犯罪機構,而臣民也僅對欺騙政府感興趣。所以日子倒也平穩,沒有富人和窮人。

有一天——到底是怎麼回事沒人知道——總之是有個誠實人到了該國定居。到了晚上,他沒有攜袋提燈出門去偷,而是呆在家裏抽煙讀小說。

賊來了,見燈亮着,就沒有進去。

這樣持續了有一段時間。該國的人感到有必要向他挑明一下,縱使他想什麼都不幹地過日子,可他沒有理由妨礙別人幹事。他天天晚上呆在家裏,這就意味着有一戶人家第二天沒了口糧。

誠實人感到他無力反抗這樣的邏輯。從此他也像他們一樣,晚上出門,次日早晨回家。但他不行竊。他是誠實的。對此,你是無能為力的。他走到遠處的橋上,看河水打橋下流過的情形。每次回家,他都會發現家裏失竊了。

不到一個星期,誠實人就發現自己已經一文不名了;他家徒四壁,沒有任何東西可吃。但這算不了什麼,因為那是他自己的錯。不,總之是他的行為使其他的人很不安。因為他讓別人偷走了他家的一切卻不從別人家那兒偷任何東西。這樣總有人在黎明回家時,發現家裏沒被動過——那本該是由誠實人進去行竊的。

不久以後,那些沒有被偷過的人家發現他們比別的人家富了,就不想再行竊了。糟糕的是,那些跑到誠實人家裏去行竊的人,總發現裏面空空如也,因此他們就變窮了。

同時,富起來的那些人和誠實人一樣,養成了晚上去橋上的習慣,他們也看河水打橋下流過的情形。這樣,事態就更混亂了。因為這意味着更多的人在變富,也有更多的人在變窮。

現在,那些富人發現,如果他們天天去橋上,他們很快也會變窮的。他們就想:『我們請那些窮人去替我們偷東西吧。』他們簽下合同,敲定了工資和如何分成。自然,他們依然是賊,依然相互欺騙。但形勢表明,富人是愈來愈富,窮人是愈來愈窮。

有些人富裕得已經根本毋須親自行竊或僱人行竊就可保持富有。但一旦他們停止行竊的話,他們就會變窮,因為窮人會偷他們。因此他們又請了窮人中的最窮者來幫助他們看守財富,以免遭窮人行竊,這就意味着要建立警察局和監獄。因此,在那個誠實人出現後沒幾年,人們就不再談什麼偷盜或被偷盜了,而只說窮人和富人;但他們個個都還是賊。
唯一誠實的只有那個誠實的人,但他不久便死了,是餓死的。」

得到「特權」後會捍衛 這是人性

引述卡爾維諾的故事,因為他在19歲的時候,已經在問一條核心的人性問題:當人人都有點「超錯」,人人都是共犯,人就是不是會忘記,什麼是對,什麼是錯?
反對政改(或區議會修正方案)的人,大多都沿用一個邏輯:若區議會方案通過,泛民失去道德高地,將來就要取消功能組別就會更難。

加上看完薇煲大辯論,我想到幾個問題,還望各位看官讀友討論指教:香港人,你是不是支持「特權」的?當少數人「嘗到甜頭」後,要「取消(功能組別)就難上加難」?當一些人得到(真或假的)甜頭,他們會忘記什麼是公義嗎?他們會忘記他們之前相信什麼,爭取什麼嗎?他們會願意放棄特權?香港是一個資本主義社會,不是「人人生而平等」的社會主義社會。人可以得到「特權」之後,就會去捍衛,這是人性,因為這個世界,大部分人都相信他們是「有權利」比別人得到更多「權利」的。

活在一個價值觀扭曲的社會,人要活得誠實,卡爾維諾說,最後會餓死的。

如果,如果這個方案真的通過了,香港人會因為得到區議會一票的小甜頭,就以為自己是特權分子,忘記功能組別的惡,忘記功能組別需要取消,這就是香港人的質素問題。

看到這兒,我相信大家都有人性。就問大家一條關於人性的問題吧——人得到一些特權後,真的……真的忘記公義嗎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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